狼骨头

有时会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,因为无法摆脱因愚蠢导致的强烈耻辱感。

【DC/brujay/生贺】Décembre

 @sekiryo亲爱的,生日快乐……虽然迟到了十五天,但这十五天里我每天都在写这篇渣子。我瓶颈了。

 

前言:

①十二月党人AU,但和现实人物一点关系都没有,起义者首脑是正义联盟,沙皇及其党羽是各路反派。杰森从小被贵妇人达珂拉收养,后入教会,成了最优秀的祭司。除此之外,蝙蝠家族基本无变化,布鲁斯贵族军官设定。

②东正教的一点点百科:作为三大分支之一,和天主教类似又不尽相同。注重神秘主义和玄虚思考,它的隐士不劳动,只追求苦行,靠施舍捐赠维持生活。它的神职人员包括俗家祭司、修道祭司、指导修道祭司、首席修道祭司,后两种拥有晋升主教的资格。祭司会被尊称为神父,但和天主教的Father之性质并不一样。

③神父是杰森,但不是桶。神父是杰森,但不是桶。神父是杰森,但不是桶。ooc全是我的锅。

 

【DC/Brujay】Décembre

 

        阿列克赛酒栈是西伯利亚最好的歇脚点。所谓最好,也不过是能提供烈酒和滚烫的红菜汤,有几张实木的桌椅,被壁炉传递出的炙热温度焐得很舒适。时事所致,它习惯于成批接纳那些形容憔悴的客人。被脚上的铐链拖垮了精气神,心里从不思考归期为何物。然而他抵达在下午三点,门被推开的瞬间,松脂的清新气息顺风扑进来,只有木门开合产生的磕磕哒哒,和木柴燃烧的声音一起填补了寂静。他骑马,但没有将坐骑牵进马厩,嘶鸣声在栈前的荒野里远近徘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季节,这个时间点,只有小城里的几位老酒友愿意进店喝一杯伏特加。环境清静的很。塔吉亚娜(她对客人态度淡定得根本不像老板娘)准备了许多干酪、肉末和蘑菇,正准备做两打Pierogi*当作晚餐。她没有停下手头的活计,只是和其他人一起扭头,看他拍去帽兜上的雪渍,下意识用冻僵的手指捂住耳朵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在未被开发的西伯利亚,大自然显贵而无常,来客十有八九都是被逼入境,刚领略到它的富饶和美丽,须臾就被寒冬夺去性命。青年没有扛枪的同行人,披戴的斗篷和御寒装也绝不是囚衣。还有什么比这更罕见呢。名叫伊利亚的中年人起身,让出最靠近炉膛的椅子,往火堆里丢了几块木柴。这是格外贴心的举止。比起食物,年轻人更需要火和加牛奶的红茶*。他道谢入座,等到热气驱散周身的寒气,就解开大衣扣子,连脱两件。他的头发和脸完全被融化的冰碴润湿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神父?”加夫里尔被湿木材冒出的黑烟呛出了眼泪,揉了揉眼睛,看见年轻人的穿着,于是再揉几下。四五个酒友就此消了倦意,齐刷刷打量起他衣领间露出的白色边缘、垂在胸口的十字架。他内里穿着整套的祭司服,仿佛只是到教堂外随便转转。刚消下去的红晕在年轻人的耳朵上重新升起,他微微笑着,朝他们稍鞠一躬。这个举止给房间里的热情瞬间解了冻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大家的视线不再被服饰吸引,这时他们看见了祭司本身的美。他不是斯拉夫人,像生在沙壤上的欧石楠,优雅自矜。宽大的祭司袍遮挡不了他四肢和躯干上那些消瘦的轮廓,而没能完全舒长开的骨架*显然是童年重度营养不良的产物。一种愁郁烙印在他的眉宇间,让他的容颜成熟了十岁。他澄澈的眼睛透露了他的真实年龄。乍看知他心忧,再看便会好奇他心有何求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确实应该是祭司。宗教热情可以驱使僧侣跨过沙漠,那肯定也能给人精神力量穿越万里雪野,为孤苦的流放者们送去精神慰籍。一双捧惯了经书和银器的手突然改行去冰天雪地里受冻,在这些边远“糙人”眼里是很辛酸的。侍应托尼亚为他端来巴顿面包和盐,一碗红菜汤和加满糖的牛奶茶,量比平时多了一倍,全没在乎食客的胃部容量。大家在饮茶的间隙里热烈地和他打招呼,听年轻人用祭司特有的温和语调回应问题。他并没有对这场为期三个月的旅途做周密的计划,随身携带一份地图,唯一确切的标识就是打在西北流放据点上的红叉。对装备的想法则是能省则省,临走前的一番忖度,居然把正常迁居西伯利亚所需的货物由一整马车压缩成了二马负重,而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又足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。没有人多嘴去询问祭司独自熬过十二月雪夜的方法,他僵硬的关节、皮肤上绽开的血痕是最好的答案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和亚历山大解释自己的姓氏“陶德”时他陡然一愣,察觉到热情中的一丝异样。给自己让座的那位中年人没在酒台后的阴影里,指间夹着快熄灭的香烟,正就着跳动的火焰注视自己。像是站在河岸的边缘,审视对面别人的苦难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先生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参加过一场你主持的弥撒,五年前,莫斯科的圣瓦西里。”伊利亚伸手比划了一下,“你比那时长高了点。不过身板还是跟法国佬一样,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祭司看着对方的胡须思索,直接致歉道,“对不起,我不记得你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在场的有上百号的人呢。即使你把凝视的时间全用来关注其他人,肯定也认不出我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祭司面无表情,没有接话。在伊利亚用力摁灭掉烟头的时候,他呷一口茶润喉,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倾谈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打算辩解几句吗?我对你的口才可是有所耳闻哟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房间里的大象*,没有撒谎隐瞒的必要。”他十指交叉,支在下巴底下,压低了嗓音,“只是我没想到,它居然是在西伯利亚的客栈第一次被正大光明指出来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伊利亚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,开怀的笑声震落了屋顶上的积雪,“礼节在这里是奢侈品,神父的称谓可不会让野人们在和你相处时收敛脾气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,我已经领教过了。我在路过谢尔盖村的时候看见一个小男孩倒地不起,下去照顾他时,他的同伙差点抢走我的马鞍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俩都笑起来,随即双双沉默。这次尴尬的冷场一直持续到塔吉亚娜把第一批“饺子”塞进烤炉。然后,中年人开口了,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能够走到这里,我想,人的肉体上会遭受的种种折磨都已成为被你征服完的考验,而且不值一提。再用饥饿、严寒和野兽的侵袭来恐吓你回去是很愚蠢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错。”祭司的声音里流露出骄傲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但还要面对一些无形的折磨。你早已习惯和热情奔放的人群打交道,你喜欢坦诚直率,欢快和爽朗。而想想他的情感表达能力,处理家务的方式——你能数年如一日地理解接纳他吗,明知改善这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从他八岁那年起,再也没有母亲亲吻他对他说爱你,没有父亲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去猎狐、阅读,他在混乱罪恶的环境里摸索成长,从他八岁那年以后。他的整颗心就是一个巨大的创口,如果连这些都洞察不了,不愿包容,那我枉为祭司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然而你完全认同他的治事理念吗?你从未在处理那些杀人狂疯子的方法上与他产生分歧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都理解他禁杀的缘由,只是不愿看见罪犯逍遥法外,所以拒绝接受。大难当前,那些异议都虚无得如同遮挡太阳的晨雾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他心里永远排不上前位。那个披着黑纱的肮脏女人*才是他最珍视、最想守护的对象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他父母的遗志,支撑他奋斗的内核。我愿意帮助他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牺牲一切用来满足的,只是自己对生活不着边际的臆想,这你明白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珍爱你、抚养你的那个家族,会因你此时的选择和未来的遭遇肝肠寸断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祭司一时有些发愣,俄尔把头垂到了胸口,“我,知道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。”伊利亚的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神情,“加夫里尔貌似想问些关于新任沙皇的问题,请继续吧。”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不知道祭司是何时睡去的。他蜷缩成椅子里一团黑色的影子,火光映亮了斜露的半边脸,眉睫低垂,神态介于神像和修行者之间,又有一种幼兽小憩的即视感。醒来时已日落西山,塔吉亚娜把Pierogi分给老顾客们,现在又开始包起肉饼。想到留宿已成定局,他觉得自己很遗憾地醒早了。但伊利亚低俯下身子,将一份注好标记的新地图塞给了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扔掉你那张以不变应万变的旧纸吧,想到达目的地还有上百里路要走——他们的流放地点比普通犯人远的多。”他轻声说,“明天下午会出现暴风雪,我建议你现在出发,连夜赶路的话,就能赶在被冻成冰棍前抵达关押农奴的流放点,给监管员一点小费可以享受到沙皇级待遇。当然,你也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星期,等这团冷气彻底消失干净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您,后会有期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祭司从椅子上滑下来,向众人临别致谢。他打包走了足够多的黑面包,并谢绝众人挽留的好意。如果有一个小巧的暖炉可供他携带就太好了。但那是不可能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在炉火灼目的木屋里休息太久,突然走进阴冷的夜色中,眼前一片黑暗,如同盲目。祭司取下先前备好的油灯点亮,对荒野唤一声“凯撒”、“茉朗”。那两匹一直只闻其声的骏马立刻扬蹄至木门下,温驯地垂首,让他抚摸额头和长颈。差点被盗走的马鞍安放在背上。皮带厚重而结实,缰扣上刻着某种族徽。他静静依靠在黑骏马身边,凝视着被星月映亮的雪野,辽阔绵延的荧光在风吹云动中忽明忽灭。旷野释放出的冰寒能量再次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,但他并不感到冷。仿佛之前折损掉的大量体力和意志,都在这家以“保卫”为名的酒栈里得到了恢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听见了旷野深处的呼唤。

    

 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王都补给队临走时告诉过我,说莫斯科最年轻的首席修道祭司放弃晋升主教的机会跑了。这可是破格提任,好像还是和某个修改法令*一起下达出去的。”塔吉亚娜放下手中包的肉饼,掀起窗帘目送祭司离开,“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……这样又是何苦呢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他是上帝派给落魄贵族们的天使。”加夫里尔轻轻吐出烟圈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他是虔诚到愿意殉道的先知。”托尼亚补充道,用铁杆拨弄木柴的余烬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伊利亚笑着喝干最后一滴酒,“伙计们,别说的那么神乎其神,看清楚点,那孩子只是个普通人。只不过比我们多了点信仰,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END?

 

    

*Pierogi常被戏称为毛熊馅饼,其实应称其为波兰(大)饺子。用火炉烤是蛮另类的吃法。

*牛奶红茶是俄罗斯人的驱寒三宝之一。

*“没有完全舒展开的骨架”翻译成人话就是“长得不高”。文章里,杰森不是毛熊一族,却进行了最正统的东正教苦行,从五六岁开始就天天黑面包菜梗伺候——这样都能正常成长就真是上帝显灵了。只让他长得迷你点是很留情的,很多人会因营养不良积累各种病根,比如一些骨科病患者……

*房间里的大象是一句英国谚语,指在人们私密生活和公共生活中,对于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,集体保持沉默的现象。

*这位女士在文里叫莫斯科,在原著里叫哥谭。

*这里是指沙皇修改“贵族不可离婚”这条法则。这个损鬼想让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留在莫斯科乃至和罪犯丈夫离婚,使流放者们孤苦伶仃在西伯利亚自生自灭。文章里,给杰森的这条破格提升也是出于同样目的,如果让爱慕韦恩大人出了名的祭司留守王都,宣传效果会是很不错的——算盘打得响,可惜失败的一败涂地。

另:文章题目的十二月是法语。因为据说俄罗斯贵族通常是先学法国话,再学的本国语言。普希金的俄语是他奶奶教的。(来自《晓说》,如果我弄错了,请指教)

再另:伊利亚这个名字在俄语里意为上帝

 


文末一点话:

①“那位很出色的首席修道祭司爱慕布鲁斯·韦恩大人”是莫斯科全民皆知的小“秘密”,但这二位几乎没独处过…基本上所有人,包括祭司自己在内,都认为这是毫无悬念的单相思,直到起义失败后的那天晚上。(如果说杰森放弃对韦恩大人主动告白是有外因的,那绝对不是担心会被教会惩罚,而是他给太多“因超级罪犯卷土重来而丧命的百姓”做过弥撒。)


②正义联盟带着各自的特制枷锁全被流放了,蝙蝠家族全员同理,杰森隔了一年才找到机会偷跑西伯利亚。那两匹夫妻马属于韦恩家族,布鲁斯和主教商议事情时,杰森经常喂它们苹果吃,所以早被当作了主人之一。布鲁斯前来和杰森告别的那晚,顺便把它俩送(托付)给了他。鞍子上的族徽会在赶路时藏起来。


③现实中的十二月党人非常伟大,有一句歹毒的讽刺专门针对他们,“皮鞋匠闹起义是为了当贵族,他们起义难道是为了当皮鞋匠?”这些军官作为贵族完全可以养尊处优,享受安逸生活,却在见识到先进西欧文明后,为了国家的未来而背叛了自己的阶层,试图推翻封建沙皇统治,被流放被贬为罪犯也心甘情愿。从某种角度上看,他们比受压迫而起义的人更了不起。


④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也很伟大。在丈夫被流放后坚定不移争取去陪伴他们的机会。沙皇修改婚姻法允许她们离婚,不从;沙皇又下法令,但凡追随者都必须将子女留在莫斯科、并被剥夺贵族头衔,又被无视……在文中,轻装上阵的杰森只是比她们行动速度更快了一点,再过几天,阿列克赛酒栈就要接待一大批尊贵高雅的贵妇人了。

 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       Sekiryo,生日快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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