狼骨头

有时会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,因为无法摆脱因愚蠢导致的强烈耻辱感。

【安卓拟龙AU】他是龙

    去年六月就开始动笔,然而直到现在才出来……我对不起你, @黑猫老K 

    仿生人拟龙设定。龙的种类全部来自《驯龙高手》,比如夜煞康纳,御雷神龙马库斯……仿生人起义也变成了家龙野化奔向自由

    出车祸时,救援龙判断汉克的存活率更高,因此先救了他,而后小儿子不幸遇难。副警长如今在底特律河边当编外神父。




     故事发生在2042年的十一月中旬。那时,我正在警局整理野龙伤人的事件档案——它们已经积攒到长篇小说的厚度,都是注定无解的悬案,但我还能抱怨什么呢?那天正好是御雷神龙“RA9”发动飞龙暴动的三周年纪念日,无案涉及人命,这对警局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。突然,有人打开通讯器紧急频道,通知全体警员,一级通缉令上的前警用夜煞RK-800成功落网,就在大使桥旁,属于美国底特律的那一边河岸上。也许是近来少睡多劳的缘故,我是在谵妄的状态下度过那20分钟车程的。我想底特律全城都陷入了某种催眠中,以为自己抓住了最不可能抓住的那条龙,而且怎么也不肯醒来正视现实。



【编号RK-800,名为康纳】

      我常常忆起这条神秘又强大的飞龙的形象,不仅是因为它对我哥哥有过两次救命之恩。它箭矢般从天而降、将摔落高楼的副警长盈盈托起的瞬间将永远是最使我惊叹、最满足我的冒险情怀且不会褪色的精彩画面。这都是旧事重提。回归族群与自由已使RK-800气质大变。它身上有一缕针叶林的松脂味儿,还有海水、电炔石和龙草的混合气息,再加上那种火烤木头散发出的焦苦味道,曾经的警用夜煞RK-800已经转化成地道的野龙。我本来还为此心生欢喜,直到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: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RK-800从未有过的虚弱样子。射向它的榴弹里装着新型气态麻醉剂,在感应到它的热量时就自动爆炸了。它不该急于飞升脱身,大力扇动的翅膀让肺泡里的毒气更快地起了作用。如今,麻醉剂和合金绳把它钉在了沙滩上,它能听能看,却不能动弹,不能入睡,不能丧失意识以无视人类对它的指手画脚。它的呼吸都绵长了很多,仿佛胸腔的一次起伏都会消耗大量体力。四下扩散的麻醉气体同时放倒了十亩地内所有的路人,这是为抓捕夜煞所付出的一点可以接受的代价。


      五大湖地区是美国飞龙奔赴自由的重要地段。政府已经有所准备,猎人们也开始摸清野龙的套路,并且知道如何使狩猎的利益最大化。狩约*分队当然知道,这条很愚蠢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夜煞是在声东击西。是为了给同伴制造偷渡的宝贵机会。他们成全了它的计划,将猎人和直升机悉数投入到针对RK-800的追捕中,并且得到了丰厚的回报。一条夜煞和十数条普通龙种,孰轻孰重一目了然,可惜飞龙的半开化脑袋似乎转不过这个弯来。分队长安东尼·帕克抽着烟和我们笑谈说,如果那群受恩惠的龙重情重义,它们一定会搬来救兵,试图解救这位前警用龙,那就太好啦,我们的新装备有着落了。成功逃脱的笨龙因为舍不得同伴又自投罗网的例子数不胜数。这把如意算盘可使得分队长笑逐言开。

*    野龙狩猎公约组织,简称狩约。


      我们的沉默不利于维护警方和狩约组织的友好合作关系,本该捱一顿口头检讨,但我们碰上了盖文副警长心情最好的时候,而这份快乐是如此强烈,就连康纳对他露出的那种“人性化、充满叛逆与不屈”的凌厉眼神,也无法令他气急败坏,做他本会做的事,比如在龙肚子上踢一脚。前警用夜煞并没有因为这难得的留情而庆幸,或者困惑,恰恰相反,我看见它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无奈。这是必然,当它还是底特律警局忠心耿耿的RK-800时,盖文警探可谓是在它身旁扰乱风向的恶性气流,一个为人类忧心、因此对龙憎恶排斥的存在。他动辄对它颐指气使,甚至在它抗命时拔枪相向,而彼时所有木呆的隐忍、所有压抑下来的委屈,都变成了此刻盯视盖文的这个眼神。只要得到机会,它一定会把对方痛打一顿,再拎起来扶摇直上,最后丢进浑浊的河水里。


      可我们对盖文副警长的理念不敢苛同。我们,底特律警局的基层警员们,都对RK-800抱有不同程度的好感,尽管我们和它共处的时间不超过一周。还需要什么赘述吗,关于它的双翼比例、翼面数量、喷射的离子球以及高超的追踪搜捕鉴别能力,它是赛博莱福集团的创始人亲手培养长大的稀有龙种,投入警用只是为了阻止野龙危机,是妥妥的屈才。它擅长判明罪犯行踪、寻找痕迹物证,多次直接追至罪犯藏身之处,迅速捕捉破案。外加那神似猫咪的可爱神态。它更是刷新了所有人对飞龙忠诚程度的认知。它不肯离开模控生命指派给他的“主人”,哪怕对方进入标有“飞龙与狗不得入内”的酒吧,哪怕对方当众呵斥它滚开,哪怕对方掏出枪指着它的脑袋,它仍然对这个主人不离不弃。在成为野龙后,也从没发生夜煞偷窃食物或恶意伤人的事件。我很少关注它的消息,我一直喜爱它,永远都会祝福它。它是救过我那同为警察的哥哥两次的飞龙。


        无论康纳的愤怒还是部下的遗憾,盖文副警长都毫无察觉,他正和帕克分队长讨论保密、运货和赛博来福研究所的路线。他说两小时内要封锁RK-800落网的消息,以免爱龙主义分子半路杀出,或者搞游行堵塞路段,或者干脆把龙劫走。几个罹患收集癖的猎人想对夜煞的牙齿动手脚,帕克分队长对他们破口大骂,说都往后站,赛博来福要求夜煞完好无损。如果不是有这命令,我们何必对它差别对待?直接开枪射成马蜂窝就好了。这可是一堆被黑布包裹的美金。


      这件事的笑点在于——他是正大光明强闯封锁线的。他像克里斯·约翰逊那样灵活地突破障碍,直奔RK-800而去。他的身姿并不多么矫健,是我们在认出那张脸时下意识地为他让开通道。只有帕克分队长反应过来,大叫一声,神父,别靠近它!飞龙野性难驯,会一口把你送上西天!可是“神父”全然不理会分队长的阻止,他在RK-800身旁跪下,直接把龙脑袋抱进怀中——让那布满坚硬黑鳞的脖颈,紧紧地贴在怀抱里。他的面颊也自然地贴向康纳的额头。这真是大为震撼的一幕。要说这场景使猎人们大吃一惊,那未免太过轻巧了。他们简直是瞠目结舌,呆若木鸡。除了静观其变,我们警察也没有其他选择。




【汉克·安德森】

      汉克·安德森的教堂是底特律宗教界的笑话。在这占地五亩的哥特式建筑里,不仅从不在重大节日举行惯例仪式,没有标志性琉璃花窗和浮雕,没有一件像样的银器,没有礼拜日云集的信徒和按时敲响的晨钟,甚至连一个遵守戒律的神职人员都没有。只住了一条名叫Sumo的圣伯纳狗和这个挂名神父自己。这样正好。反正,当底特律警察想起他的名字,跃入脑海的形象永远也不会是他穿成神父的样子。不管什么时候,不管有着怎样不堪的“后来”,不管是酒精摄取过量还是散漫翘班、几乎被起诉渎职,这一切都难以损害汉克·安德森年轻时的形象。他穿着全套深色警服,一枚钻戒圈在无名指上,站在钉满线索图纸的计划墙前,理智而慎重,抓捕行动中又身先士卒。人们对他致以敬佩与尊重的眼神,甚至包括被他打断鼻梁的罪犯们。他的辉煌过早消逝,衰老来的那样迅速,就在那短短三年间。


      假如汉克·安德森稍加镇定,就会从RK-800平稳起伏的胸腔判断出它并无大碍。只是因为他在身旁,所以显得异常安静罢了。“夜煞永不坠落”的铸定式认知使前副警长方寸大乱,以至有那么一刻,他似乎以为它重伤濒死,或者深度中毒,幸好及时听见RK-800发出低鸣,才没把耳朵贴到龙胸口。他掏出酒壶,那里现在盛满的是掺草药的水,把瓶口凑到龙吻旁。看见它大口吞咽,不像自己假想的糟糕情况,不由长舒一口气。他立刻就站起来,面对猎人和曾经的部下们了。


      我没能亲眼见证前副队长潇洒完美的巅峰状态。他那时已初露过量饮酒的苗头。在初来警局的那一年里,我一直不了解是什么缘故使得汉克·安德森如此恨龙又疏远人类。人的行为常常是矛盾的,可这种矛盾已经严重影响了前任副队长的生活,他仿佛对人与龙双方都彻底失去了信心。他变得粗暴而古怪,哪怕面对福勒队长或FBI探员,说话也毫不留情面。在这条编号RK-800的夜煞降临警局之前,在每一天的夜间时刻,他都陷在酒精与痛苦的绝境中不能自拔,老警员们轮流去替他照看Sumo,他们无一不因那把只有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心惊肉跳。我们还能做什么呢?他就这样一个人,浑浑噩噩,烂醉如泥。直到这条编号RK-800、别名康纳的夜煞介入破案行动中后。福勒长官和老警员们对它又爱又恨——随着龙族暴动失败,四条领袖龙失踪,一发弹的左轮手枪和底特律警局都永远失去安德森副队长了。自他离职成为一个神父,整整三年里,他没有和任何造访者透露任何RK-800相关的信息,也拒绝配合追捕行动。这种忠诚和夜煞本身一样神秘,其中的奥秘只属于汉克·安德森自己。


      现在,在大使桥隶属美国领土的岸边上,安德森神父仍保留着他的乱头发和火爆性格。因为怒火和深色教服的映衬,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十分明亮,炯炯有神更胜以往。他隔在康纳与死亡之间,他那粗暴、勇猛、盛气凌人的气势直冲捕龙者而来,谁敢靠前,就以举冲锋枪的气势挥舞圣经作驱赶。分队长教猎人们不要害怕,说老神父是耍酒疯,断不会为了野龙而冒什么风险。他们哪知道,眼前的老神父可是盖文副警长少有的忌惮,他在他面前会流露出一种用不屑来隐藏的胆怯。比起担心前任副队长会因抗警被击毙,我们更怕他一怒之下把副队长揍成半死,而我们既不开枪,也不好意思使用手铐或防爆盾牌,直接暴露立场方面的狐狸尾巴。


      你们这些混蛋!真卑鄙,真无耻!飞龙助人救人时你们屁不放一个,现在只因它们想恢复自由,你们就想赶尽杀绝?!他一边驱赶,一边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喊道。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深陷包围的处境,他的眼神比任何机枪大炮都更有威慑力,让人不敢近前。他显然对警方人员的反应失望透顶。我们太过沉默,只是旁观,只是聆听,只是服从,就算有一些想法,也都被掐灭在脑子里。是的,按照我和RK-800的交情,我本该掏出配枪冲出去,和安德森神父同仇敌忾,以报三年前的救兄之恩。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太幼稚,太愚蠢,太冲动——万一走火打死人怎么办?其实还有一个理由,我不敢对抗指挥官,也害怕狩约分队的重型枪械,恐怕这才是我极不好意思承认的问题所在。我站在队友之间,在离他俩二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,只是默默地看着,相信曾经的长官一定有办法化险为夷。




【显贵的证人】

      并不是卡尔到龙身边,而是警队和狩约的首领到教堂里去同他会面。他在马库斯击退逆子飞向自由的那一夜进了医院,但没像流言宣传的那样死在那里,而是健康地回到了公众视野中,迎来绘画事业的第二春。龙以独创且刺激性的画风飞上了他的卷稿,人迹在他的图画中消失了,只有云朵、群风和自由,就连熔化金属的舆论压力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心。然后非议逐渐淹没在赞扬天才的浪潮中,而他成为了同情飞龙的团队中最富有理智的那一位。汉克·安德森那天为何会如此碰巧地邀请他去教堂,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。在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面前,他表现出的是外交官一样的得体与沉着,他们在人情世故的要求下互相寒暄。你来我往,用词考究,像是提前打过腹稿。他告诉他们自己只是碰巧到此祈祷,近期画展的准备也很顺利。他要再度出席发布会,为儿童福利院事业开展捐款活动。言语间依然能感受到他病愈后的虚弱。他没有询问刚才的动乱,也没有提及任何和龙有关的讯息。


      我的上司们已经对这场对话感到厌烦了,终于找到机会插入话题,让老画家看看大门外那条被神父保护的龙。您是安德森神父的朋友吗?您的画笔能唤醒入土百年的培根与莫奈,您的劝慰一定也能把他从酒精中解救出来。卡尔眯起眼睛,仿佛才看见外面的事态,然后他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哈哈笑声。


      我不想显得无理,但很不幸,这次抓捕怕是要白费功夫了。因为,你们大大误会了这条龙的身份。它不是什么RK-800,它是这位安德森神父驯养的家龙,名叫康纳。你们瞧,这是如假包换的官方文件。公证人那栏填着我的名字呢。老艺术家将电子屏幕递给警察们:按《动物保护法》第27条规定,由于各城区皆不允许飞龙随意出入,故为夜煞康纳指定一位主人,从财力、环境及教育程度等方面出发,以公正为原则,最终指定汉克·安德森为康纳的主人。


      它没有芯片,只有安德森先生买的一顶针织帽。你们抓错龙了


      普通警员们几乎要狂笑起来。帕克分队长则暴跳如雷:真无耻,这是撒谎!这是蒙骗!在把我们当傻子涮!它明摆着是赛博来福公司悬赏的RK-800!他抄起枪冲向夜煞,没两步就停了下来,垂头丧气地回到队伍里。政府给他权力捕龙,没给他靠山来冲撞知名人士。他气急败坏,背朝众人,呛了火药一样挥舞拳头,对着空气破口大骂,完全没有一个伟大猎人该有的样子。看他崩溃至此,我和前副队长都露出很没同情心的笑容。他可以百般挣扎,可以软硬兼施,但一切都是枉费心机,全然不必担心害怕。


      盖文副警长则安静地站在一旁,棕色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中过分明亮。他当然知道,摆在眼前的是个拙劣的骗局,可他也没胆正面冲撞这位名流。他得给具有国际地位的大师留足面子,至少是在得到搜查令之前。所以他耸耸肩,好吧,先生们,这是一场误会,请原谅。不过保险起见,明天我会再来为,“康纳”,做一个身体检测。必备手续和证件将会一应俱全,最好的律师也挑不出阻止我们的理由,我保证。


      没问题,老艺术家笑着说,欢迎你们的到来。副警长又补充道:还有一个条件,在完成检测之前,我们要对这里进行严防。夜煞要束缚在教堂里面,定时注射麻醉药剂,这能做到吗?能,当然能,它绝对飞不出教堂的任何一扇窗户,如有违背,你们采取任何措施,甚至开枪,我们都理解。说话算数?说话算数。


      事已至此,猎人和警察也无话可说了。他们一眼不眨地看着夜煞与老神父,鸦雀无声。他正用手帕擦洗它身上勒痕,那坚定的神情像是彼此再也不会分离。老警员们此时都已经知晓,成为野龙的RK-800仍是属于汉克·安德森的飞龙,那疲倦忧伤的老人的身旁是它栖息的地方,除此之外,再无他处。在家龙群集体野化的时刻,在被猎人与枪械包围的绝境中,他们最深深相信的依然是彼此。汉克·安德森不在意未来,不求金钱与好声名,他最坚定、最基本的愿望,就是让康纳以自由之身继续活下去。而自己死也甘心。




【关于卡姆斯基】

      人类不该低估飞龙的行动能力,正如不应忽略它们的智慧,无视它们对自由的渴望。在我的记忆中,11月7日的黎明就像一部过于真实的电影,没有配乐,却充满激情,还有地平线那次第展开的霞光。当时堤岸笼罩于夜晚最后的深沉,而夜煞的龙焰仿佛流星骤临,整片天地如置白昼,纵是晨雾弥漫也亮亮堂堂。震耳欲聋的爆破声,漫天飞散的教堂碎石,猎人在底特律河面上投下的斜长黑影。整座城市都处在那炸裂声所引发的恐惧之中。猎人本该更加训练有素,可没有人能想到康纳能在麻醉状态下挣脱合金捆绳。飞散的石头像纸筒里喷出的烟花,RK-800则是高压水管迸出的水柱,它站在边缘处屈肢蓄力、只一振翅,就飞升至数十米的高空。盘旋摆尾,躲避猎人们杂乱的子弹扫射。安德森神父抱着Sumo坐在它背上,他的形象在蒸腾的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,几乎成了一个全新的人,老部下们一点也认不出来了。我们站在地上,竭力从那张欢笑的脸上找到过去的痕迹;而他在天上,乘着群风与龙,俯瞰世间万物的形象,早已超越了昔日生活,将那些忧郁、无解、在转轮回转中煎熬的夜晚永远留在了身后。


      那真是个适合骑龙的好天气。太阳明明朗朗照亮了一切,包括伤痕累累的的大使桥上每一块龙焰灼痕,而底特律河无边无际,走向与康纳的撤退路线完全一致,直到人们视野的尽头。在教堂的废墟中,唯有狩约队长和盖文副警长还在挣扎,希望找到哪怕一点扳回局势的蛛丝马迹。他们是自愿成为西西弗斯的斗士,整片区域的空气都凝固在他们机械式的翻石头动作中。最终,他们拿着一只破碎的注射器相对无言。把那残余物滴进麻醉剂的试管里,即使没有科学检验,也能看出来,麻药在顷刻间被分解了。人们知道却无法明说它的来源,它具有卡姆斯基的科技水平,却没有落上公司的商标。如果赛博莱福足够迅速,他们本可以在昨天当晚送来搜查令,将这场黎明的意外扼杀在摇篮里。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


【关于骑士与龙】

      汉克·安德森的状态栏中填写的是失踪还是死亡,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。他在国际护龙组织的地位已近乎封圣,如果得知他因保护夜煞而死,那他就成了相关组织中最大的英雄。死亡会使人的一生定格于完美。随龙远去的汉克·安德森是不会死的,只是我们再也见不到他罢了。他若继续留在人类社会,身躯日渐老朽,而精神过早衰竭,终有一天会与自己的愧疚悲伤同归于尽。他是一缕在龙的火焰中涅槃重生的灵魂。


      断断续续有好几个夏天,都有一位造访者前往底特律的城郊墓园。他乘着一条墨黑身躯、矫健骏捷的夜煞,盘旋掠过那片忧伤的灰色之地,远远地落在针叶林中最古老的那株松树上。骑士摘下面具,露出那张极像、又一点都不像汉克·安德森的脸,坐在那里沉思良久,清理过的干净下颏留不住泪滴。老搭档伏身迎他上鞍,然后仰天一声龙啸。那对宽阔的翅膀就像造物者剪下的两片夜幕,刀一样裁开了周遭树冠与气流。


      但他们并不总是悲伤的。有时,人们看见他与RK-800在云端飞行,露出身影,或消失在云海,嬉戏许久也不疲倦。然后其他飞龙加入其中,就像一串串音符,在没有五线谱的白纸上起落。他同新入群的年轻夜煞RK-900逗趣游戏,放声大笑,希望它能像康纳一样大声吟啸,心有深情激荡,且能将它们袒露在阳光之下。RK-900貌似不耐烦,用低吼作恫吓,而他假装恐惧的样子,松开龙鞍自由落下。RK-900总会从下方倏地现身,用头把他托起,然后送到康纳背上,扁起嘴巴,因为识破了他的计划而得意。这是它野化后参加的第一个游戏。这些龙就在苏必利尔湖美加交界处的水域捕食,落满岸边的磐石,吞咽抓到的淡水鱼和野物。汉克·安德森沿岸散步,从不和它们一同下水游泳。卡姆斯基公布过的录像里,他穿着龙鳞打造的暗色铠甲,背上背着一块厚重盾牌,恢复了的身材健壮,仿佛是中古时期穿越而来的异域骑士。他和它们举目远眺有人烟的方向,那绵延的山恋隐约升起的黑烟,还有。从难以察觉的幽暗角落中飞来,康纳为他带回了一束烟草、一束香芹和百里香。很快模糊成天际的小黑点,消失不见了。政府可以发动民间力量,可以派遣部队区守株待兔。可他们连龙鳞也找不到半块。加拿大的荒野深处是它们的家园。


      既然汉克·安德森已随龙远去,他的真实形象也会随之消亡,取而代之的是传说中的另一位中年人,高洁无暇,足赤之金,自始至终以龙为挚友,最终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自由天地。传说会永存,口耳相传,水脉般延展,最终传到主角真身的耳畔。如果龙的家园有酒,他定会举杯一饮而尽,然后笑骂一句:真是胡扯……老警员们有时碰头聚会,天南海北地闲聊,但谁也不议论汉克·安德森。我们会忽然沉默下来,面面相觑,然后因为共同想到老长官而大笑起来。我们举杯对天,仿佛上方不是酒吧天花板,而是道道极光如流动的宝石,又面向北方,透过酒杯和酒柜看见了加拿大风雪覆盖的森林,在风中起舞的群龙,最终落在几年前消失在那里、停留在那里,和康纳一起幸福生活的汉克·安德森身上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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